血红色的月亮,在中国与西方的传统文化中,都意味着隐伏的灾劫。在《圣经 新约》中,预言世界末日将至的《启示录》里,“日黑如褐,月赤如血”就是末日降临的最后一个征兆。圣经约珥书二章31节提到月亮会变成血的描述:“日头要变为黑暗、月亮要变为血、这都在耶和华大而可畏的日子未到以前。”)
中国关于血月的最早记载是《南齐书》的《五行志》中,“明帝永泰元年四月癸亥,月蚀,色赤如血”,这次发生在498年5月18日的血月,被认为预示三日后大司马王敬则的举兵造反。
下一次血月发生在南齐东昏侯登基后不久的永元元年八月己未(499年9月6日),两次发生的时间间隔一年零四个月。按照史书记载,这一次血月的凶兆更为明显,因为就在当晚,起兵谋篡的始安王萧遥光兵败伏诛。
如血的月光与谋逆叛乱的血肉横飞交相辉映,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似乎印证了五百多年前汉代经学大师京房根据《易经》对血月征兆做出的解释,在《京氏妖占》中,血月被这样解释:“月变色……赤为争与兵。”
京房并不是第一个将血月与战乱兵变联系在一起的人,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中《刑德》一篇也记载了血月与战争之间的联系。《刑德》篇虽然出土于汉墓,但可能早在战国时期就已成形。在《刑德》中,血月被如此记载:“月半白半赤,城半施半降,尽赤尽施,尽白尽降。”这里面的“施”是“陈尸示众”之意——《刑德》篇是将月亮的赤色程度与攻城后屠城规模大小联在一起。
同样是血月征兆,京房还做出了另一种解释,那就是旱灾:“赤气覆月,如血光,大旱,人民饥千里”。古人对天象征兆的解读看似神秘难解,其实有一套微妙的逻辑可循。
在阴阳五行的学说中,月为“太阴之精”,属水。而赤色为至阳之色,属火。当月亮显出赤色时,也就是水火相克,乃争斗之象,因此血月成为争与兵的预兆。同样,火让人想起干旱,连平静如水的月亮都变成了赤色,那么人间也会旱魃横行。
不过,真正使人作出判断的,还是“赤色如血”这个关键,因为“赤”本身在文化定义中,早就被看作战争和干旱的颜色了。
就像火星,在中国被视为化身红衣小儿下降人世预言战乱的“荧惑”,而在西方被认为是战神玛尔斯一样,主要因为它是人们在天空中发现的少数颜色赤红的行星。《晋书 天文志》中列举的21种预示人间灾殃的“妖星”中,有8种以“赤”或“大而赤”为特征。
在京房之后几乎所有关于血月征兆的解释,都不出战乱与干旱两种。《隋书 天文志》记载:“若于夜则月赤,将旱且风”;唐代瞿昙悉达编纂的《开元占经》总结了先前历代五行占验的观点,关于血月的记述有三条,全部与战争相关。到元末编纂《宋史》时,在《天文志》“月变色”一条下,史官言简意赅地写道:“(月)赤,兵、旱”。
将天象与人事紧密的联系,被称为“天人感应学”。按照这种理论,上天对人事的因应,乃是为帝王的统治赋予了天意的认可。
倘若认真翻阅京房等人关于天象灾异的著作,以及历代官方史书中的《五行志》、《天文志》和《灾异志》等就会发现,绝大多数的记述,都是不祥的预兆。事实上,“天人感应”理论的唯一目的,正是借助上天的力量来限制人世间最高统治者的权力。